公孫龍子 (戰國)公孫龍 撰
●目錄
公孫龍子
跡府
白馬論
指物論
通變論
堅白論
名實論
●公孫龍子
○跡府
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夫言色,則形不當與;言形,則色不宜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於廄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有白馬也。不可以應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馬。欲推是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
龍與孔穿會趙平原君家。穿曰:「素聞先生高誼,願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馬耳。請去此術,則穿請為弟子」。龍曰:「先生之言悖!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爾。今使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不如也。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後師之也。先教而後師之者,悖。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矣,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王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夫是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而非龍異白馬於所謂馬,悖。先生修儒術,而非仲尼之所取;欲學,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前矣。」孔穿無以應焉。
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孔穿,孔子之葉也。穿與龍會,穿謂龍曰:「臣居魯,側聞下風,高先生之智,說先生之行,願受業之日久矣,乃今得見。然所不取先生者,獨不取先生之以白馬為非馬耳。請去白馬非馬之學,穿請為弟子。」公孫龍曰:「先生之言,悖!龍之學,以白馬為非馬著也。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無以教,而乃學於龍也者,悖。且夫欲學於龍者,以智與學焉為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馬,是先教而後師之也。先教而後師之,不可。先生之所以教龍者,似齊王之謂尹文也。齊王之謂尹文曰:『寡人甚好士,以齊國無士何也?』尹文曰:『願聞大王之所謂士者』齊王無以應。尹文曰:『今有人於此,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則順。有此四行,可謂士乎?』齊王曰:『善!此真吾所謂士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願而不可得也。』是時,齊王好勇,於是尹文曰:『使此人廣庭大眾之中,見侵侮而終不敢鬪,王將以為臣乎?』王曰:『鉅士也,見侮而不鬪,辱也。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尹文曰:『唯見辱而不鬪,未失其四行也。是人未失其四行,其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一以為臣,一不以為臣,則向之所謂士者,乃非士乎?』齊王無以應。尹文曰:『今有人君,將理其國,人有非,則非之。無非,則亦非之。有功,則賞之。無功,則亦賞之。而怨人之不理也,可乎?』齊王曰:『不可。』尹文曰:『臣竊觀下吏之理齊,其方若此矣。』王曰:『寡人理國,信若先生之言,人雖不理,寡人不敢怨也。意未至然與?』尹文曰:『言之,敢無說乎?王之令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人有畏王之令者,見侮而終不敢鬪,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見侮而不敢鬪者,辱也。謂之辱,非之也。無非,而王辱之,故因除籍不以為臣也。不以為臣者,罰之也。此無罪而王罰之也。且王辱不敢鬪者,必榮敢鬪者也。榮敢鬪者是而王是之,必以為臣矣。必以為臣者,賞之也。彼無功而王賞之。王之所賞,吏之所誅也。上之所是,而法之所非也。賞罰是非,相與四謬,雖十黃帝,不能理也。』齊王無以應焉。故龍以子之言有似齊王。子知難白馬之非馬,不知所以難之說。以此猶知好士之名,而不知察士之類。」
○白馬論
「白馬非馬,可乎?」曰:「可。」
曰:「何哉?」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馬非馬。」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也。不可謂無馬者,非馬也?有白馬為有馬,白之非馬,何也?」
曰:「求馬,黃、黑馬皆可致。求白馬,黃、黑馬不可致。使白馬乃馬也,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異馬也。所求不異,如黃、黑馬有可有不可,何也?可與不可其相非明。故黃、黑馬一也,而可以應有馬,而不可以應有白馬,是白馬之非馬審矣。」
曰:「以馬之有色為非馬,天下非有無色之馬也。天下無馬,可乎?」
曰:「馬固有色,故有白馬。使馬無色,有馬如已耳,安取白馬?故白者非馬也。白馬者,馬與白也;馬與白馬也,故曰:白馬非馬也。」
曰:「馬未與白為馬,白未與馬為白。合馬與白,復名白馬,是相與以不相與為名,未可。故曰:白馬非馬,未可。」
曰:「以有白馬為有馬,謂有白馬為有黃馬,可乎?」曰:「未可。」曰:「以有馬為異有黃馬,是異黃馬於馬也。異黃馬於馬,是以黃馬為非馬。以黃馬為非馬,而以白馬為有馬;此飛者入池,而棺槨異處;此天下之悖言亂辭也。」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者,離白之謂也。是離者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故所以為有馬者,獨以馬為有馬耳,非有白馬為有馬。故其為有馬也,不可以謂馬馬也。」
曰:「白者不定所白,忘之而可也。白馬者,言定所白也。定所白者,非白也。馬者無去取於色,故黃、黑皆所以應。白馬者,有去取於色,黃、黑馬皆所以色去,故唯白馬獨可以應耳。無去者非有去也。故曰:白馬非馬。」
○指物論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
天下無指,物無可以謂物。非指者,天下而物,可謂指乎?
指也者,天下之所無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為天下之所無,未可。
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也。不可謂指者。非指也。
非指者,物莫非指也。
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也。物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
天下無指者,生於物之各有名,不為指也。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以有不為指之無不為指,未可。且指者,天下之所兼。
天下無指者,物不可謂無指也。不可謂無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指非非指也。指與物,非指也。
使天下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天下無物,誰徑謂指?天下有指,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徑謂無物非指?
且夫指固自為非指,奚待於物,而乃與為指?
○通變論
曰:「二有一乎?」
曰:「二無一。」
曰:「二有右乎?」
曰:「二無右。」
曰:「二有左乎?」
曰:「二無左。」
曰:「右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與右可謂二乎?」
曰:「可。」
曰:「謂變非不變,可乎?」
曰:「可。」
曰:「右有與,可謂變乎?」
曰:「可。」
曰:「變隻?」
曰:「右」
曰:「右苟變,安可謂右?苟不變,安可謂變?」
曰:「二苟無左又無右,二者左與右奈何?羊合牛非馬,牛合羊非雞。」
曰:「何哉?」
曰:「羊與牛唯異,羊有齒,牛無齒。而羊牛之非羊也,之非牛也,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
「羊有角、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
「羊牛有角,馬無角;馬有尾,羊牛無尾。故曰:羊合牛非馬也。非馬者,無馬也。無馬者,羊不二,牛不二,而羊牛二。是而羊,而牛,非馬,可也。」
「若舉而以是;猶類之不同。若左右猶是舉。」
「牛羊有毛,雞有羽。謂雞足,一。數雞足,二。二而一,故三。謂牛羊足,一。數足,四。四而一,故五。牛、羊足五,雞足三。故曰:牛合羊非雞。非有以非雞也。
「與馬以雞,寧馬。材,不材,其無以類審矣。舉是亂名,是謂狂舉。」
曰:「他辯。」
曰:「青以白非黃,白以青非碧。」
曰:「何哉?」
曰:「青白不相與而相與,反而對也。不相鄰而相鄰,不害其方也。不害其方者,反而對。各當其所,左右不驪。」
「故一於青不可,一於白不可。惡乎其有黃矣哉?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其有君臣之於國焉,故強壽矣。」
「而且青驪乎白,而白不勝也。白足之勝矣,而不勝,是木賊金也。木賊金者碧,碧則非正舉矣。」
「青白不相與而相與,不相勝,則兩明也。爭而明,其色碧也。」
「與其碧,寧黃。黃,其馬也。其與類乎,碧其雞也,其與暴乎。」
「暴則君臣爭而兩明也。兩明者,昏不明,非正舉也。」
「非正舉者,名實無當,驪色章焉,故曰:兩明也。兩明而道喪,其無有以正焉。」
○堅白論
「堅、白、石、三,可乎?」
曰:「不可。」
曰:「二可乎?」
曰:「可。」
曰:「何哉?」
曰:「無堅得白,其舉也二;無白得堅,其舉也二。」
曰:「得其所白,不可謂無白。得其所堅,不可謂無堅。而之石也,之於然,非三也?」
曰:「視不得其所堅,而得其所白者,無堅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得其堅也,無白。」
曰:「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不可以謂石。堅白石不相外,藏三,可乎?」
曰:「有自藏也,非藏而藏也。」
曰:「其白也,其堅也,而石必得以相盛盈,其自藏奈何?」
曰:「得其白,得其堅,見與不見離。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
曰:「石之白,石之堅,見與不見,二與三,若廣修而相盈也,其非舉乎。」
曰:「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物堅焉,不定其所堅。不定者兼,惡乎其石也?」
曰:「循石,非彼無石,非石無所取乎白。(堅、白)石不相離者固乎。然其無已。」
曰:「於石一也,堅白二也,而在於石。故有知焉;有不知焉,有見焉,有不見焉。故知與不知相與離,見與不見相與藏。藏故,孰謂之不離?」
曰:「目不能堅,手不能白。不可謂無堅,不可謂無白。其異任也,其無以代也。堅白域於石,惡乎離?」
曰:「堅未與石為堅,而物兼。未與(物)為兼,而堅必堅─其不堅石、物而堅。天下未有若堅而堅藏。」
「白固不能自白,惡能白石物乎?若白者必白,則不白物而白焉,黃黑與之然。」
「石其無有,惡取堅白石乎?故離也。離也者,因是。」
「力與知,果不若因是。且猶白以目(見,目)以火見,而火不見。則火與目不見而神見。神不見,而見離。」
「堅以手,而手以捶,是捶與手知而不知。而神與不知。神乎,是之謂離焉。」
「離也者天下,故獨而正。」
○名實論
天地與其所產焉,物也。
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也。
實以實其所實而不曠焉,位也。
出其所位,非位。位其所位,正也。
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疑其所正。
其正者,正其所實也。正其所實者,正其名也。
其名正,則唯乎其彼此焉。
謂彼而彼不唯乎彼,則彼謂不行;謂此而此不唯乎此,則此謂不行。
其以當,不當也;不當而當,亂也。
故彼彼當乎彼,則唯乎彼,其謂行彼;此此當乎此,則唯乎此,其謂行此。
其以當而當,以當而當,正也。
故彼彼止於彼,此此止於此,可;彼此而彼且此,此彼而此且彼,不可。
夫名,實謂也。知此之非此也,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
至矣哉!古之明王。審其名實,甚其所謂。至矣哉!古之明王。
公孫龍子 臺北市:臺灣商務印書館,民75[1986]
附錄:
公孫龍子三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周公孫龍撰案史記趙有公孫龍爲堅白異同之辨漢書藝文志龍與毛公等並游平原君之門亦作趙人高誘註吕氏春秋謂龍爲魏人不知何據列子釋文龍字子秉荘子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爲五秉卽龍也據此則龍當爲戰國時人司馬貞索隠謂龍卽仲尼弟子者非也其書漢志著錄十四篇至宋時八篇已亡今僅存跡府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凡六篇其首章所載與孔穿辨論事孔叢子亦有之謂龍爲穿所絀而此書又謂穿願爲弟子彼此互異葢龍自著書自必欲伸已說孔叢僞本出於漢晉之間朱子以爲孔氏子孫所作自必欲仲其祖說記載不同不足怪也其書大指疾名器乖實乃假指物以混是非借自馬而齊物我冀時君有悟而正名實故諸史皆列於名家淮南鴻烈解稱公孫龍粲於辭而貿名揚子法言稱公孫龍詭辭數萬葢其持論雄贍實足以聳動天下故當時莊列荀卿並著其言爲學術之一特品目稱謂之間紛然不可數計龍必欲一一核其真而理究不足以相勝故言愈辨而名實愈不可正然其書出自先秦義雖恢誕而文頗博辨陳振孫書錄解題槪以淺陋迂僻譏之則又過矣明鍾惺刻此書改其名爲辨言妄誕不經今仍從漢志題爲公孫龍子又鄭樵通志畧載此書有陳嗣古注賈士隠注各一卷今俱失傳此本之注乃宋謝希深所撰前有自序一篇其註文義淺近殊無可取以原本所有姑併錄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十七·子部二十七·雜家類一)
公孫龍子十四篇【趙人師古曰卽為堅白之辯者】(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前漢書卷三十)
公孫龍子三卷【龍撰】(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舊唐書卷四十七)
公孫龍子三卷陳嗣古注公孫龍子一卷賈大隠注公孫龍子一卷(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新唐書卷五十九)
公孫龍子一卷【趙人】(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宋史卷二百五)
公孫龍子一卷【戰國時人舊十四篇今亡八篇】(四庫全書·史部·別史類·通志卷六十八)
公孫龍子十四篇【趙人為堅白之辯者】(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冊府元龜卷八百五十四)
公孫龍子一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崇文總目卷五)
公孫龍子三卷
右唐藝文志列於名家陳嗣古賈大隱皆嘗為之註今不辨矣孔叢子第四卷有公孫龍子一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郡齋讀書志卷五上)
公孫龍子三卷
趙人公孫龍為白馬非馬堅白之辨者也其為說淺陋迂僻不知何以惑當時之聴漢志十四篇今書六篇首叙孔穿事文意重複(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
公孫龍子十四篇
史記趙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志毛公九篇趙人與公孫龍等並逰平原君趙勝家索隠謂龍即仲尼弟子非也】列子釋文龍字子秉趙人莊子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果孰是邪楊楊朱也秉公孫龍也晉太康地記云汝南西平縣有龍淵水可用淬刀劍特堅利故有堅白之論云黄所以為堅也白所以為利也或辯之曰白所以為不堅黄所以為不利【司馬彪曰堅白謂堅石非石白馬非馬也同異謂使異者同同者異】吕氏春秋云孔穿公孫龍相與論於平原君所深而辯至於藏三牙公孫龍言藏之三牙甚辯孔穿不應少選辭而出明日孔穿朝平原君謂孔穿曰昔有公孫之言甚辯孔穿曰然幾能令藏三牙矣雖然難願得有問於君謂藏三牙甚難而實非也謂藏兩牙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将從易而是也者乎将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不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與孔穿辯淮南鴻烈曰公孫龍粲於辭而貿名楊子曰公孫龍詭辭數萬東萊吕氏曰告子彼長而我長之彼白而我白之斯言也盖堅白同異之祖孟子累章辯析歴舉玉雪羽馬人五白之説借其矛而伐之而其技窮【唐志三卷今一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漢藝文志考證卷七)
公孫龍子三卷
陳氏曰趙人公孫龍為白馬非馬堅白之辯者也其為説淺陋迂僻不知何以惑當時之聽漢志十四篇今書六篇首叙孔穿事文意重復(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二)
公孫龍子戰國時公孫龍撰爲堅白之辨假物取譬冀時君感悟而正其名實焉(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群書考索卷十)
公孫龍子
漢志名家十四篇【師古曰即為堅白之辨者】唐志三卷【書目名家一卷】陳嗣古賈大隠注各一卷(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玉海卷五十三)
五子全書【一函三冊】
鬻子一卷唐逢行珪註前行珪序並進書表子華子二巻前漢劉向序鶡冠子三卷前宋陸佃序唐韓愈讀鶡冠子文尹文子一卷前魏仲長氏序公孫龍子一卷無序書首有明歐陽清總序
按此書巻數與宋時諸家所著録者互有盈縮晁氏讀書志陳氏書録解題馬氏文獻通考所載子華子皆作十卷而此本止二卷晁氏陳氏所載尹文子並作三卷馬氏作二卷宋史藝文志又作一卷而此本則亦作一卷與宋史同陳氏馬氏所載公孫龍子皆三卷而此本又止一卷惟鬻子鶡冠子與諸書所載皆合此篇目異同之概也鬻子為行珪所註考凌迪知萬姓統譜稱行珪為隋時人而晁陳諸家皆謂行珪官華州鄭縣尉其書進于永徽四年則已在唐髙宗時矣至諸家所載尹文子皆稱為仲長氏所定馬氏述李獻臣之言謂仲長氏統也又言傳稱統卒於獻帝避位之年而此云黄初末到京師豈史之誤乎云云葢以序中稱黄初疑為非統而陳振孫又云仲長即統未知孰是書首歐陽清序作于嘉靖五年清上饒人官浙江按察司副使其序稱五子向有刻本久未及校始為改誤補正云云則是宋元以降雖有舊刋之版而此本乃清所别刻者矣(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卷九)
公孫龍子
公孫龍者戰國時肆無稽之辨九流中所謂名家以正名為說者也其略有四一曰白馬非馬謂白所以名色馬所以名形形非色色非形也其二曰物莫非指謂指者指斥是非之名物各相指是非混亂終歸於無可指也其三曰雞三足謂雞足一數足二二而一故三也其四曰堅白石謂目見石之白而不見其堅手知石之堅而不知其白是堅與白為二物其無稽如此大率類兒童戲語而乃祖吾夫子正名為言嗚呼夫子之所謂正名者果如是乎若臧三耳之辨亦稱公孫龍然孔叢子與吕氏春秋載之此書不及焉(四庫全書·子部·儒家類·黃氏日抄卷五十五)
公孫龍子
史記載公孫龍為孔子弟子其論曰馬非馬亦自附於仲尼謂楚人亡弓之説且云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而非龍異白馬於所謂悖可謂曲説矣其他篇有云青驪乎白而白不勝也白足之勝矣而不勝是木賊金也木賊金者碧碧則非正舉矣其意以白比君道青比臣道驪者色之雜也青驪於白謂權臣擅命而雜君道也金本制木而木賊金猶君本制臣而臣掩君也其説與易所謂玄黄論語惡紫奪朱同而頗費解説又曰黄其馬也其與類乎碧其鷄也其與暴乎解云黄中正之色馬國用之材故曰與類碧不正之色鷄不材之禽故曰與暴其説類孟子白馬白人之例然其淫放頗僻去孔孟何啻千里(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丹鉛餘錄__總錄卷十四)
公孫龍子 呉萊
世所傳公孫龍子六篇龍盖趙人當平原君時曽與孔子髙論臧三耳至其著堅白同異欲推之天下國家使君臣上下循名責實而後能治者可謂詳矣自太史公劉向班固之徒率稱其出古之禮官及夫譥者為之然後有敝顔師古曰譥者訐也公孫龍豈所謂訐者哉然獨不明立一定之説而但虚設無窮之辭亦徒為紛更變亂而已何其細也孔子嘗有言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言觚而失其形制則將有不得為觚者又况治天下國家而不得其所以為治者乎此固吾聖人之所慎也春秋戰國之際士大夫咸昧於義理之中而專以利害為説文姦言飾譎行日馳騖於他岐沈溺於外物而卒至背畔於大道之統紀敝敝焉名不統實老子亦曰名者實之賔也公孫龍盖有審於是而言之或過是以頗滯於析辭而反闇於大體察焉而無用辨焉而不急鄧析之兩可惠施之多方皆是物也不然則吾聖人且以名正言順為先矣名位不同節文異數聖人嘗以義權其輕重禮正其進退是皆天造地設亘古亘今浹於人心著於耳目溢於禮官之篇籍必曰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天下之事雖未嘗出於一定當其權合其中則固聖賢用心之所極無俟乎辨士假物而取喻者也今則彼為堅而此為白此為同而彼為異吾徒見其紛更變亂而已矣何補於天下國家之治哉雖然世之本公孫龍之説而欲求其為循名責實者少矣自今之言吏治者觀之恒多文而少實官具成式吏抱成案標注時日指陳辭欵非深刻也非巧詆也非輕縱也非失出也則已補苴其訛闕鉤擿其姦伏類無有毫髪遺者然而經制之不定而虛文之相蒙風俗之不一而私心之相勝是雖有百公孫龍之喙且未足以處之者也然惟漢之宣帝自丞相以下必欲其循名責實為治諸生必守家法文吏必課牋奏至於文學政事法理之具一切必務其職者似矣然以聖人之治天下國家凡事惟執其大綱而不察其細略其小疵而不受其欺惜乎是時無以聖人大公之道告之而徒用其漢家雜伯之術王成或以是而得賞楊惲盖寛饒等或以是而遭誅此將何以致是也與其名是而實非則又何貴乎循名責實之治哉嗚呼白黒之紛糅賢不肖之混淆後世之治為不及乎宣帝逺矣此予所以猶有取於公孫龍之説也言治道者可為永嘅也哉(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稗編卷四十三)
公孫龍子【上中下同卷】
【趙人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集中有白馬等辯】(四庫全書·子部·道家類·道藏目錄詳註卷四)
讀公孫龍子 (元)吳萊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金至元·淵穎集卷六)
世所傳公孫龍子六篇龍葢趙人當平原君時曽與孔子髙論臧三耳至其著堅白同異欲推之天下國家使君臣上下循名責實而後能治者可謂詳矣自太史公劉向班固之徒率稱其出古之禮官及夫譥者為之然後有弊顔師古曰譥者訐也公孫龍豈所謂訐者哉然獨不明立一定之説而但虗設無窮之辭亦徒為紛更變亂而已何其細也孔子嘗有言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言觚而失其形制則將有不得為觚者又况治天下國家而不得其所以為治者乎此固吾聖人之所慎也春秋戰國之際士大夫咸昧於義理之中而專以利害為説文姦言飾譎行日馳騖於他岐沈溺於外物而卒至背畔於大道之統紀敝敝焉名不統實老子亦曰名者實之賓也公孫龍蓋有審於是而言之或過是以頗滯於析辭而反闇於大體察焉而無用辨焉而不急鄧析之兩可惠施之多方皆是物也不然則吾聖人且以名正言順為先矣名位不同節文異數聖人嘗以義權其輕重禮正其進退是皆天造地設亘古亘今浹於人心著於耳目溢於禮官之篇籍必曰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天下之事雖未嘗出於一定當其權合其中則固聖賢用心之所極無俟乎辨士假物而取喻者也今則彼為堅而此為白此為同而彼為異吾徒見其紛更變亂而已矣何補於天下國家之治哉雖然世之本公孫龍之説而欲求其為循名責實者少矣自今之言吏治者觀之恒多文而少實官具成式吏抱成案標注時日指陳辭窽非深刻也非巧詆也非輕縱也非失出也則已補苴其訛闕鉤擿其姦伏類無有毫髮遺者然而經制之不定而虚文之相蒙風俗之不一而私心之相勝是雖有百公孫龍之喙且未足以處之者也然惟漢之宣帝自丞相以下必欲其循名責實為治諸生必守家法文吏必課牋奏至於文學政事法理之具一切必務其職者似矣然以聖人之治天下國家凡事惟執其大綱而不察其細略其小疵而不受其欺惜乎是時無以聖人大公之道告之而徒用其漢家雜伯之術王成或以是而得賞楊惲蓋寛饒等或以是而遭誅此將何以致是也與其名是而實非則又何貴乎循名責實之治哉嗚呼白黒之紛糅賢不肖之混殽後世之治為不及乎宣帝逺矣此予所以猶有取於公孫龍之説也言治道者可為永慨也哉
公孫龍子三巻疏府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凡六篇漢志六十四篇其亡已多矣龍趙人平原君客也能辨説傷明王之不興疾名器之乖實以假指物以混是非冀時君之有悟而正名實焉予嘗取而讀之白馬非馬之喻堅白同異之言終不可解後屢閲之見其如捕龍蛇奮迅騰騫益不可措手甚哉其辨也然而名實愈不可正何邪言弗醇也天下未有言弗醇而能正茍欲名實之正亟火之(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文憲集卷二十七·諸子辯)
讀公孫龍子 (明)方孝孺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遜志齋集卷四)
君子無用乎辯也豈惟無事乎辯亦無事乎言也充乎心不得已而後言正言之而理不明不得已而後辯辯而無所明言而不出乎道則亦無用乎言與辯矣若公孫龍之辯不亦費其辭乎孔子所謂正名數言而煥然矣龍術為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之論枝蔓繁複累數千言然其意不越乎正名而己傳有之曰有徳者必有言有徳之人一言而有餘不知道者萬言而不足故善學者必務知道
辨公孫龍子 (清)汪琬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清代·堯峰文鈔卷九)
勝國之末吳中異學緐興有謂孔子獨傳道於弟子公孫龍者遂奉公孫龍子數篇以絀曽子噫何其謬也殆王制所謂行偽而堅言偽而辨者也雖其說誕妄或不足以惑衆然而吾不可不論按史記仲尼弟子傳龍字子石家語以為衛人鄭玄又以為楚人己莫知其真追論嵗月決非趙之辨堅白同異者也龍少孔子五十三嵗年表孔子卒於魯哀公之十六年是嵗周敬王十四年也龍年二十嵗至周赧王十七年是嵗趙惠文王元年封公子勝為平原君距孔子卒時巳一百七十九年矣龍若尚在當一百九十八嵗得毋為人妖與平原君傳君厚待公孫龍及騶衍過趙言至道乃絀龍史明言龍辨害道而顧倡為孔子傳道之說何其謬也又孔穿嘗辨龍所謂臧三耳者穿則孔子六世孫其世系明白可考而龍與穿同時顧得見其六世祖邪其必不然也審矣且孔子之門畔孔子者衆矣諸弟子之後或流而為荀卿或流而為莊周禽滑釐紛紛籍籍皆異學也龍堅白之辨悖又甚焉使果嘗受業孔子果老夀二百年不死則孔子復作亦當不免於鳴鼓之誅況可推為傳道者哉莊周曰桓團公孫龍辨者之徒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然則龍特辨士當時不謂之知道龍亦未嘗以道自詡也故吾謂春秋六國間當有兩公孫龍決非一人其傳道云云此吳中無忌憚者之言絶無據依者也劉歆七畧公孫龍子十四篇在名家又莊周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或謂秉即龍也盖其字子秉并附之以竢考
五子書序【楊一清】
鬻子二巻凡十四篇鶡冠子三巻凡十九篇子華子十巻尹文子二巻篇如之公孫龍子三巻凡六篇侍御沁水李公得之俾西安郡僚托之木與四方學者共焉予自始學即知慕諸子百家言局於舉業未暇也長齒仕籍稍蒐涉羣書顧學無本恐眩于途轍方凜凜近思亦不暇及所謂諸子云者然嘗竊聞儒先緒論而有以悉其是非矣至是乃得聞所未聞學所未學信矣哉先民之妙于言然益以見儒先之論之正也鬻子蓋子書之始雖篇章舛錯不完而其文質其義弘實古書無疑鶡冠子不知何如人韓愈氏論其雜黄老刑名然矣而其述三才變通古今治亂之道要不爲無見也子華子叙稱其指歸道德經紀仁義而其書反類道家言又多勦浮屠老子莊列黄帝内經春秋外傳司馬遷班固諸書藻飾而成當出僞手以其辭氣舂容文采煥發故學文者好之尹文子言大道似老氏言刑名似申韓不必求其真贋蓋無足與者前輩併劉向仲長氏之序皆謂後人所依托有以哉公孫龍之辯甚矣而白馬非白之喻堅白同異之説終不可解欲正名實而名實卒不可正戰國處士其横議每類是耶嗚呼大道既隠異端曲學起而乗之言人人殊漢藝文志所載實一百八十九家昔之君子嘗欲裒而殱之矣予謂洙泗之流既微濂洛之源未啟邪説害人烈于猛火尚忍從而膏之自五緯聚奎諸儒闡道士稍通章句即知尊孔孟而黜百家雖諸子並生于世適足爲指麾驅使之資耳况眇焉如綫之言顧足爲吾病乎且至理無所不寓芻蕘有所當察權度在我則寸長片善皆可取不可棄此侍御公之志而予爲述之者也(四庫全書·集部·總集類·明文海卷二百十七)
公孫龍子
作者:公孫龍(字子秉;號不詳) (戰國) 撰 謝希深(字不詳;號不詳) (宋) 註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學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公孫龍(约前325—前248)撰。公孫龍,战国时期赵人。公元前284年,他曾以游学者的身份到过燕国,劝燕昭王息兵。公元前257年在赵国见过赵惠王、邹衍、孔穿诸人,可见他与邹衍、庄周为同时代人。公孫龍所生活的时代,正值奴隶制崩溃,封建制在各诸侯国已经形成。社会制度的变革,反映在思想界出现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公孫龍是其中主要的一家,在《汉书·艺文志》记录的“九流”中属名家。自汉代以来,这部书曾在社会上广泛流传。东汉史学家班固修《汉书·艺文志》时记载,“《公孫龍子》十四篇”。《隋书·经籍志》在各名家类中无《公孫龍子》,但在道家类中著录有《守白论》一卷,《守白论》即《公孫龍子》。《舊唐書》记载:“《公孫龍子》三卷”。宋时仅有六篇,流传至今。关于《公孫龍子》真伪的问题,历史上有三种意见:第一种认为《公孫龍子》全是伪书。这种见解是清姚际恒在《古今伪书考》中提出的。第二种意见认为,现存《公孫龍子》有部分是伪书,持这种意见者有顾实、刘汝霖和郭沫若等。顾实在《汉书艺文志讲疏》中说:“首篇《迹府》疑非原书。”第三种意见认为《公孫龍子》全系真书。持这种意见的有王琯、栾调甫等人。《公孫龍子》一书中的思想内容,大部分是关于逻辑和认识论问题的讨论,他的思想在某些问题上有其合理的东西,尤其是在“名实”问题上,坚持了唯物论。但就其整个思想体系来说,则是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的。公孫龍的学说虽属诡辩,但都是先秦名辩思潮发展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在中国逻辑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公孫龍子》问世之后,为其作注释者很多,最早为其作注的人是唐代贾大隐和陈嗣古,但这两部注解已经佚失。现存最早的注本是宋谢命深注的三卷本,也是流传最广的注本。谢注本曾在宋代刻印,明朝时又有梁杰刻本。明万历六年(1578)吉藩崇德书院刻《二十家子书》本,为一卷。明万历中刻《子汇》本,亦一卷。清嘉庆中海虞张氏刻《墨海金壶》本,皆一卷。清道光十三年(1833)王氏棠荫馆刻《二十二子全书》本,亦一卷。民国二十五年(1936)上海中华书局排印、缩印《四部备要》本,亦一卷。此外,为其注释的还有:《公孫龍子注》,三卷,明傅山撰,清刻《霜红龛外编》。《公孫龍子》一卷,明楊愼评注,明天启五年(1625)张氏横秋阁刻《先秦五子书》本。《公孫龍子札迻》,清孙诒让撰,通行《诸子札迻本》。《公孫龍子》三卷,清严可均辑校,民国间中国书店排印。《公孫龍子释》,金受申撰,民国九年(1920)上海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本。《公孫龍子评注》,庞朴撰,1974年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以及《四库全书》本等。
《四庫全書 公孫龍子》 (趙人)公孫龍 著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公孫龍子
雜家類一
雜學之屬
提要
(臣)等謹案公孫龍子一卷周公孫龍撰按史記趙有公孫龍為堅白異同之辯漢書萟文志龍與毛公等並游平原君之門列子釋文龍字子秉莊子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秉即龍也據此則龍當為戰國時人司馬貞索隠謂龍即仲尼弟子者非也其書漢志著録者十四篇至宋時八篇已亡今僅存跡府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凡六篇其首章所載與孔穿辯論事孔叢子亦有之謂龍為穿所絀而此書又謂穿願為弟子彼此互異蓋戰國時門户角立各欲自尊其説故其不同如此其書大指疾名器乖實乃假指物以混是非借白馬而齊物我冀時君有悟而正名實故諸史皆列於名家淮南鴻烈解稱公孫龍粲於辭而貿名楊子法言稱公孫龍詭辭數萬蓋其持論雄贍惝怳恣肆實足以聳動天下故當時莊列荀卿並著其言為學術之一特品目稱謂之間紛然不可數計龍必欲一一核其真而理究不足以相勝故言愈辯而名實愈不可正然其書出自先秦義雖恢誕而文頗離奇可喜陳振孫槩以淺陋迂僻譏之則又過矣明鍾惺刻此書改其名為辯言妄誕不經今仍從漢志題曰公孫龍子又鄭樵通志畧載此書有陳嗣古注賈士隠注各一卷今俱失傳此本之注乃宋謝希深所撰文義頗淺近今亦仍之焉
乾隆四十七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公孫龍子
(趙人)公孫龍 著
○跡府第一【府聚也述作論事之跡聚之於篇中因以名篇】
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物各有材聖人之所資用者也夫衆材殊辯名恃所長更相是非以邪削正其賞罰不由天子威福出自權臣公孫龍傷明王之不興疾名器之乖實乃假指物以混是非寄白馬而齊物我冀時君之有悟而正名實焉】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非色也夫言色則形不當與言形則色不宜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於廐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有白馬也不可以應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馬欲推是辨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馬體不殊黄白乃異彼此相推是非混一故以斯辯而正名實】龍與孔穿會趙平原君家穿曰素聞先生髙誼願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馬耳請去此術則穿請為弟子龍曰先生之言悖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爾今使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不如也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後師之也先教而後師之者悖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仲尼曰必也正名乎龍以白馬正名實故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其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王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楚王失弓因以利楚不能兼濟天下故曰仁義未遂也人君唯私其黨附之亦如守白求馬獨有白馬來應楚王所謂人者楚國也仲尼所謂人者天下也故離白以求馬衆馬皆至矣忘楚以利人天下感應矣】夫是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而非龍異白馬於所謂馬悖先生脩儒術而非仲尼之所取欲學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前矣孔穿無以應焉【聖教雖殊其歸不異曲士束於教不能博通則安其所習毁所不悟故雖賢倍百龍不能當前為師亦如守白求馬所喪多矣】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孔穿孔子之裔也穿與龍會穿謂龍曰臣居魯側聞下風髙先生之智説先生之行願受業之日久矣乃今得見然所不取先生者獨不取先生之以白馬為非馬耳請去白馬非馬之學穿請為弟子公孫龍曰先生之言悖龍之學以白馬為非馬者也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無以教而乃學於龍也者悖且夫欲學於龍者以智與學焉為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馬是先教而後師之也先教而後師之不可先生之所以教龍者似齊王之謂尹文也齊王之謂尹文曰寡人甚好士以齊國無士何也尹文曰願聞大王之所謂士者齊王無以應尹文曰今有人於此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則順有此四行可謂士乎齊王曰善此真吾所謂士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願而不可得也是時齊王好勇【聖人之用士也各因其材而用之無所去取也齊王以所好求士亦如守白命焉豈得士乎】於是尹文曰使此人廣廷大衆之中見侵侮而終不敢鬬王将以為臣乎王曰詎士也見侮而不鬬辱也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尹文曰雖見侮而不鬬未失其四行也是人未失其四行其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一以為臣一不以為臣則向之所謂士者乃非士乎齊王無以應尹文曰今有人君將理其國人有非則非之無非則亦非之有功則賞之無功則亦賞之而怨人之不理也可乎齊王曰不可尹文曰臣竊觀下吏之治齊其方若此矣王曰寡人治國信若先生之言人雖不治寡人不敢怨也意未至然與【意之所私未之大道】尹文曰言之敢無説乎【既言齊國失政敢不説其由乎】王之令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人有畏王之令者見侮而終不敢鬬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見侮而不鬬者辱也謂之辱非之也無非而王辱之故因除其籍不以為臣也不以為臣者罰之也此無罪而王罰之也且王辱不敢鬬者必榮敢鬬者也榮敢鬬者是而王是之必以為臣矣必以為臣者賞之也彼無功而王賞之王之所賞吏之所誅也上之所是而法之所非也賞罰是非相與四繆雖十黄帝不能治也齊王無以應焉【君不顧法則國無政故聖倍十黄帝不能救其亂也】故龍以子之言有似齊王子知難白馬之非馬不知所以難之説以此猶知好士之名而不知察士之類【察士之善惡類能而任之】
○白馬論第二
白馬非馬可乎曰可【夫闡微言明王道莫不立賔主致往復假一物以為萬化之宗寄言論而齊彼我之謬故舉白馬以混同異】曰何哉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馬非馬【馬形者喻萬物之形皆材用也馬色者况萬物種類各有親踈也以養萬物則天下歸存親踈以待人則海内叛譬如離色命馬衆馬斯應守白求馬唯得白馬故命形而守一白色者非命衆馬也】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也不可謂無馬者非馬也【旣有白馬不可謂之無馬則白馬豈非馬乎】有白馬為有馬白之非馬何也【白與馬連而白非馬何故】曰求馬黄黒馬皆可致求白馬黄黒馬不可致【凡物親者少踈者多如一白之於衆色也故離白求馬黄黒皆至以白命馬衆色成去懐柔之道亦由此也】使白馬乃馬也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異馬也【設使白馬乃為有馬者但是一馬耳其材不異衆馬也猶君之所私者但是一人耳其賢不異衆人也人心不常於一君亦猶馬形不專於一色故君之愛己則附之君之踈己則叛之何可私其親黨而疎於天下乎】所求不異如黄黒馬有可有不可何也可與不可其相非明故黄黒馬一也而可以應有馬而不可以應有白馬是白馬之非馬審矣【如黄黒馬亦各一馬不異馬也而不可以應衆馬不可以應白馬者何哉白非黄黄非白五色相非分明矣君旣私以待人人亦私以叛君寕肯應君命乎故守白命馬者非能致衆馬審矣】曰以馬之有色為非馬天下非有無色之馬也天下無馬可乎【以馬有色為非馬者天下馬皆有色豈無馬乎猶人皆有親踈不可謂無人也】曰馬固有色故有白馬使馬無色有馬如已耳安取白馬故白者非馬也如而也【馬皆有色故有白馬耳若使馬原無色而獨有馬而已則馬耳安取白馬乎如人者必因種類而生故有華夷之别若使元無氏族而獨有人者安取親踈乎故白者自是白非馬者也】白馬者馬與白也馬與白馬也故曰白馬非馬也【白既非馬則白與馬二物矣合二物以共體則不可偏謂之馬故以馬而喻白則白馬為非馬也】曰馬未與白為馬白未與馬為白合馬與白復名白馬是相與以不相與為名未可故曰白馬非馬未可【此賔述主意而難之也馬自與馬為類白自與白為類故曰相與也馬不與白為馬白不與馬為白故曰不相與也合馬與白復名白馬乃是強用白色以為馬名其義未可故以白馬為非馬者未可也上之未可主義下之未可賔難也】曰以有白馬為非馬謂有白馬為有黄馬可乎曰未可【主責賔曰定以白馬為有馬者則白馬可得為黄馬乎賔曰未可也】曰以有馬為異有黄馬是異黄馬於馬也異黄馬於馬是以黄馬為非馬【旣以白馬為有馬而黄馬不得為白馬則黄馬為非馬明執者未嘗不失矣】以黄馬為非馬而以白馬為有馬此飛者入池而棺槨異處此天下之悖言亂辭也【黄白色也衆馬形也而强以色為形飛者入池之謂也黄馬白馬同為馬也而取白棄黄棺槨異處之謂也凡棺槨之相待猶唇齒之相依唇亡齒寒不可異處也夫四夷守外諸夏待内内外相依天下安矣若乃私諸夏而踈夷狄則夷狄叛矣勤兵伐逺人不堪命則諸夏亂矣内離外叛棺槨異所則君之所私者不能獨輔君矣故棄黄取白悖亂之甚矣】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者離白之謂也不離者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故所以為有馬者獨以馬為有馬耳非有白馬為有馬故其為有馬也不可以謂馬馬也【賔曰離白是為有馬不離實為非馬但以馬形馬色堅相連属便是二馬共體不可謂之馬馬故連稱白馬也】曰白者不定所白忘之而可也【萬物通有白色故曰不定所白白旣不定在馬馬亦不專於白故忘色以求馬衆馬皆應矣忘私以親人天下皆親矣】白馬者言白定所白也定所白者非白也【定白在馬者乃馬之白也安得自為白乎】馬者無去取於色故黄黒皆所以應【直云馬者是於衆色無所去取也無取故馬無不應無去故色無不在是以聖人淡然忘懐而以虛統物故物無不治而理無不極】白馬者有去取於色黄黒馬皆所以色去故惟白馬獨可以應耳【去黄取白則衆馬各守其色自殊而去故唯白馬獨應矣王者黨其所私而踈天下則天下各守其踈自殊而叛矣天下俱叛誰當應君命哉其唯所私乎所私獨應命物適足増禍不能靜亂也】無去者非有去也故曰白馬非馬【不取於白者是不去黄也不去於色則色之與馬非有能去故曰無去者非有去也凡黄白之在馬猶親疎之在人私親而背踈則踈者叛矣踈者離叛則親不能獨存矣故曰白馬非馬是以聖人虛心洞照理無不統懐六合於胸中而靈鑑有餘燭萬象於方寸而其神彌靜故能處親而無親在踈而無踈雖不取於親踈亦不捨於親踈所以四海同親萬國共貫也】
○指物論第三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物我殊能莫非相指故曰物莫非指相指者相是非也彼此相推是非混一歸於無指故曰而指非指】天下無指物無可以謂物【指皆謂是非也所以物非指者凡物之情必相是非天下若無是非之物則無一物而可謂之物是以有物即相是非故物莫可指也】非指者天下而物可謂指乎【物莫非指而又謂之非指者天下齊焉而物其可謂之指乎物物皆忘相指故指皆非指也】指也者天下之所無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為天下之所無未可【天下無一日而無物無一物而非適故强以物為指者未可也】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也【所以天下無是非者物各適其適不可謂之是非故無是非也】不可謂指者非指也【譬如水大殊性各適其用既無是非安得謂之是非乎】非指者物莫非指也【即夫非指之物莫不妄相指也】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者非有非指也【物不可謂指者無是非也豈唯無是非乎亦無無是非也故曰非有非指】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也物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天下無無是非故萬物莫不相是非故曰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也無是非亦無無是非兩忘之故終日是非而無是非故曰物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天下無指者生於物之各有名不為指也【物有其實而各有名謂若王良善御隷首善計彼物各自為用譬之耳目廢一不可故不為是非也】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物皆不為指而或謂之指者是彼此之物兼相是非而是非莫定故不為指也】以有不為指之無不為指未可【之適也有不為指謂物也無不為指謂指也以物適指故未可也】且指者天下之所兼【或一物而有是非二名或彼此更相為指皆謂之兼也】天下無指者物不可謂無指也不可謂無指者非有非指也【是非之名生於物相彼故曰物不可謂無指即此萬物無指而又無無指故曰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謂無是非者生於物莫非指也是以聖人求人於是非之内乃得無是非人也】使天下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天下無物誰徑為指【設使天下無物無指則寂然矣誰為指為非指乎誰謂指為指乎】天下有指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徑謂無物非指【設使有指而無物可施指者誰謂有指為非指乎誰謂有無物故非指乎明本無指也】且夫指固自為非指奚待於物而乃與為指【反覆相推則指自為無指何能與物為指乎明萬物萬殊各自為物各有所宜無是非也是以聖人淵黙恬淡忘是忘非不棄一能不遺一物也】
○通變論第四
曰二有一乎曰二無一【如白與馬為二物不可合一以為二】曰二有右乎曰二無右曰二有左乎曰二無左【左右合一位也不可合二以為右亦不可合二以為左明二必無為一之道也】曰右可謂二乎曰不可曰左可謂二乎曰不可【不可分右以為二亦不可分左以為二明一無為二之道也】曰左與右可謂二乎曰可【左右異位故可謂二】曰謂變非不變可乎曰可【一不可謂二二亦不可謂一必矣物有遷變之道則不可謂之不變也】曰右有與可謂變乎曰可【右有與謂右移於左則是物一而變為異類如鯤化為鵬忠變為逆存亡靡定禍福不居皆是一物化為他類故舉右以明一百變而不改一】曰變隻【鯤鵬二物隻以變為二矣何得不謂一變為二乎】曰右【鯤化為鵬一物化為一物如右移於左終是向者之右】曰右茍變安可謂右茍不變安可謂變【右移於左安可仍謂之右知其一物安可謂之變乎明二可一而一可二也】曰二茍無左又無右二者左與右柰何羊合牛非馬【假令羊居左牛居右共成一物不可偏謂之羊亦不可偏謂之既無無所名不可合謂之馬謂二物不可為一明矣】牛合羊非鷄【變為他物如右易位故以牛左羊左亦非牛非羊又非鷄也】曰何哉曰羊與牛唯異羊有齒牛無齒而羊牛之非羊也之非牛也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牛之無齒不為不足羊之有齒而比於牛為有餘矣以羊之有餘而謂之非羊者未可然羊之有齒不為有餘則牛之無齒而比於羊固不足矣以牛之不足而謂之非牛者亦未可也是皆禀之天然各足於其分而俱適矣故牛自類牛而為牛羊自類羊而為羊也】羊有角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之而猶之為也以羊牛俱有角因謂牛為羊又謂羊為牛者未可其所以俱有角者天然也而羊牛類異不可相謂也】羊牛有角馬無角馬有尾牛羊無尾故曰羊合羊非馬也非馬者無馬也無馬者羊不二牛不二而羊牛二是而羊而牛非馬可也若舉而以是猶類之不同若左右猶是舉【馬與牛羊若此之懸故非馬也豈唯非馬乎又羊牛之中無馬矣羊一也不可以謂二矣牛二也不可以為三矣則一羊一牛并之為二可是羊牛不得謂之馬若以羊牛為馬則二可以為三故無馬而后可也所以舉是羊牛者假斯類之不可以定左右之分也左右之分定則上下之位明矣】牛羊有毛鷄有羽謂鷄足二數足二二而一故三謂牛羊足一數足四四而一故五牛羊足五鷄足三故曰牛合羊非鷄非有以非鷄也【上云羊合牛今曰牛合羊者變文以見左右移位以明君臣易職而變亂生焉人之言曰羊有足牛有足鷄有足而不數其足則以各一足而已然而歴數其足則牛羊各四而鷄二并前所謂一足則牛羊各五足矣夫如是則牛羊與鷄異矣故曰非鷄也非牛羊者鷄以為非鷄而牛羊之中無鷄故非鷄也】與馬以鷄寜馬材不材其無以類審矣舉是謂亂名是狂舉【馬以譬正鷄以喻亂故等馬與鷄寕取於馬以馬有國用之材而鷄不材其為非類審矣故人君舉是不材而與有材者並位以亂名實謂之狂舉】曰他辯曰青以白非黄白以青非碧曰何哉曰青白不相與而相與反對也不相鄰而相鄰不害其方也【前以羊牛辯左右共成一體而羊牛各礙於一物不相盈故又責以他物為辯也夫青不與白為青而白不與青為白故曰不相與青者木之色其方在東白者金之色其方在西東西相反而相對也東自極於東西自極於西故曰不相鄰也東西未始不相接不相害故曰相鄰不害其方也】不害其方者反而對各當其所若左右不驪【驪色之雜者也東西正相反而相對各當其所居若左右之不相雜故不害其方也】故一於青不可一於白不可惡乎其有黄矣哉黄其正矣是正舉也其有君臣之於國焉故強夀矣【青白各靜其所居不相害故不可合一而謂之青不可合一而為之白夫以青白相辯猶不一於青白安得有黄矣哉然青白之中雖無於黄天下固不可謂無黄也黄正色也天下固有黄矣夫云爾者白以喻君青以喻臣黄以喻國故君臣各正其所舉則國強而君夀矣】而且青驪乎白而白不勝白足之勝矣而不勝是木賊金也木賊金者碧碧則非正舉矣【白君道也青臣道也青驪於白謂權臣擅命雜君道也君道雜則君不勝矣故曰而白不勝也君之制臣猶金之勝木其來久矣而白不勝為青所驪是木賊金而臣掩君之謂也青染於白其色碧也臣而掩君其道亂也君道之所以亂由君不正舉也】青白不相與而相與不相勝則兩明也爭而明其色碧也【夫青白不相與之物也今相與雜而不相勝也不相勝者謂青染於白而白不全滅是青不勝白之謂也潔白之質而為青所染是白不勝青之謂也謂之青而白猶不滅謂之白而為青所染是白不勝青之謂也謂之青而白猶不滅謂之白而為青所染兩色並章故曰兩明也者白爭而明也者爭白明俗謂其色碧也】與其碧寜黄黄其馬也其與類乎【等黄於碧寜取於黄者黄中正之色也馬國用之材也夫中正之德國用之材其亦類矣故寜取於黄以類於馬馬喻中正也】碧其鷄也其與暴乎【碧不正之色鷄不材之禽故相與為類暴之青而白色碧之材白猶不勝亂】暴則君臣争而兩明也兩不明昏不明非正舉也【政之所以暴亂者君臣争明也君臣爭明則上下昏亂政令不明不能正其所舉也】非正舉者名實無當驪色章焉故曰兩明也兩明而道喪其無有以正焉【名者命實者也實者應名者也夫兩儀之大萬物之多君父之尊臣子之賤百官庶府卑髙等列器用資實各有定名聖人司之正舉而不失則地平天成尊卑以序無為而業廣不言而教行若夫名乖於實則實不應名上慢下暴百度昏錯故曰驪色章焉驪色之章則君臣爭明内離外叛正道喪者名實不當也名實之不當則無以及正道之喪也】
○堅白論第五
堅白石三可乎曰不可曰一可乎曰可曰何哉曰無堅得白其舉也二無白得堅其舉也二堅也【白也石也三物合體而不謂之三者人目視石但見石之白而不見其堅是舉所見石與白二物故曰無堅得白其舉也二矣人手觸石但知石之堅而不知其白是舉石與堅二物故曰無白得堅其舉也二】曰得其所白不可謂無白得其所堅不可謂無堅而之石也之於然也非三也【之石猶此石堅白共體不可謂之無堅白既得其堅白不曰非三而何】曰視不得其所堅而得其所白者無堅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得其堅也無白也【堅非目之所見故曰無堅白非手之所知故曰無白也】曰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不可以謂石堅白石不相外藏三可乎【白者色也寄一色則衆色可知天下無有衆色之物而必因色故曰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也堅者質也寄一質則剛柔等質例皆可知萬物之質不同而各稱其所受天下未有無質之物而物必因質乃固故曰天下無堅不可以謂石也石者形也舉石之形則衆物之形例皆可知天下未有無形之物而物必因形乃聚然則色形質者相成於一體之中不離也故曰堅白石不相外也而人目之所見手之所觸但得其二不能兼三人自不能兼二不可謂之無三故曰藏三可乎言不可也】曰有自藏也非藏而藏也【目能見物而不見堅則堅藏矣手能知物而不知白則白藏矣此皆不知所然自然而藏故曰自藏也彼皆自藏非有物藏之之義非實觸但得其二實藏也】曰其白也其堅也而石必得以相盛盈其自藏柰何【盈滿也其白必滿於堅石之中其堅亦滿於白石之中而石亦滿於堅白之中故曰必得以相盈也二物相盈必一矣柰何謂之自藏也】曰得其白得其堅見與不見與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夫物各有名而名各有實故得白名者自有白之實得堅名者亦有堅之實也然視石者見白之實不見堅之實不見堅之實則堅離於白矣故曰見與不見謂之離則知之與不知亦離矣於石一也堅與白二也此三名有實則不相盈也名不相盈則素離矣素離而不見故謂之藏吕氏春秋曰公孫龍與魯孔穿對辭於趙平原家藏三耳盖以此篇為辯】曰石之白石之堅見與不見二與三若廣脩而相盈也其非舉乎【脩長也白雖自有實然是石之白也堅雖自有實然是石之堅也故堅白二物與石為三見與不見共為體其堅白廣脩皆與石均而相滿豈非舉三名而合於一實】曰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物堅焉不定其所堅不定者兼惡乎甚石也【萬物通有白是不定白於石也夫堅白豈唯不定於石乎亦兼不定於萬物矣萬物且猶不能定安能獨於與石同體乎】曰循石非彼無石非石無所取乎白石不相離者固乎然其無巳【賔難主云因循於石知萬物亦與堅同體故曰循石也彼謂堅也非堅則無石矣言必頼於堅以成名也非有於石則無取於白矣言必頼於石然後以見白也此三物者相因乃一體故吾曰堅白不相離也堅白與石猶不相離則萬物之與堅固然不相離其無已矣】曰於石一也堅白二也而在於石故有知焉有不知焉有見焉故知與不知相與離見與不見相與藏藏故孰謂之不離【以手拊石知堅不知白故知與不知相與離也以目視石見白不見堅故見與不見相與藏也堅藏於目而目不見堅誰謂堅不藏乎白離於手不知於白誰謂白不離乎】曰目不能堅手不能白不可謂無堅不可謂無白其異任也其無以代也堅白域於石惡乎離【目能視手能操目之與手所在各異故曰其異任也目自不能見於堅不可以手代目之見堅手自不能知於白亦不可以目代手之知白故曰其無以代也堅白相域不相離安得謂之離不相離】曰堅未與石為堅而物兼未與物為堅而堅必堅其不堅石物而堅天下未有若堅而堅藏【堅者不獨堅於石而亦堅於萬物故曰未與石為堅而物兼也亦不與萬物為堅而固當自為堅故曰未與物為堅而堅必堅也天下未有若此獨立之堅而可見然亦不可謂之為無堅故曰而堅藏也】白固不能自白惡能白石物乎若白者必白則不白物而白焉黄黑與之然石其無有惡取堅白石乎故離也離也者因是【世無獨立之堅乎亦無孤立之白矣故曰白故不能白白既不能自白安能自白於石與物故曰惡能自物乎若使白者必能自白則亦不待白於物而自白矣豈堅白乎黄黒等色亦皆然也若石與物必待於色然後可見也色既不能自為其色則石亦不能自顯其色矣天下未有無色而可見之物故曰石其無有矣石既無矣堅白安所託哉故曰惡取堅白石反覆相見則堅白之與萬物莫不皆離矣夫離者豈有物使之離乎莫不因是天然而自離矣故曰因是也】力與知果不若因是【果謂果决也若如也夫不因天然之自離而欲運力與知而離於堅白者果决不得矣故不如因是天然之自離也】且猶白以目以火見而火不見則火與目不見而神見神不見而見離【神謂精神也人謂目能見物而目以因火見是目不能見由大乃得見也然火非見白之物則目與火俱不見矣然則見者誰乎精神見矣夫精神之見物也必因火以目乃得見矣火目猶且不能為見安能與神而見乎則神亦不能見矣推尋見者竟不得其實則不知見者誰也故曰見而離】堅以手而手以捶是捶與手知而不知而神與不知神乎是之謂離焉離也者天下故獨而正【手捶與精神不得其知則其所知者彌復不知矣所知而不知神其何為哉夫神者生生之主而心之精爽也然而耳目殊能百骸異通千變萬化神斯主焉而但因耳目之所能任百骸之自通不能使耳見而目聞足操而手歩又於一物之上見白不得堅知堅不得白而况六合之廣萬物之多乎故曰神乎神乎其無知矣神而不知而知離也推此以尋天下則何物而非離乎故物物斯離不相雜也各各趨變不相須也不相須故不假彼以成此不相離故不持此以亂彼是以聖人即物而冥即事而静故天下安存即物而冥故物皆得性物皆得性則彼我同親天下安存則名實不存也】
○名實論第六
天地與其所産焉物也【天地之形及天地之所生者皆謂之物也】夫物之為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也【取材以脩廊廟制以車服器械求賢以實侍御僕從中外職國皆無過差各當其物故謂之實也】實以實其所實不曠焉位也【實者充實器用之小大衆物之卑髙器得其材人堪其材庶政無闕尊卑有序故曰位也】出其所位非位【離位使官器用過制或僭於上或濫於下皆非其位】位其所位焉正也【取材之與制器蒞事之與制賞有尊卑神亦異數合靜其信而不僣濫故謂正也】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疑其所正【以正正於不正則不正者皆正以不正亂於正則衆皆疑之】其正者正其所實也正其所實者正其名也【仲尼曰必也正名乎故正其實正矣其實正則衆正皆正矣】其名正則唯乎其彼此焉【唯應辭也正其名者謂施名當於彼此之實故即名求實而後彼此皆應其名】謂彼而彼不唯乎彼則彼謂不行【謂者教命也發號施命而召於彼而彼不應者分不當於彼故教命不得行也】謂此而行不唯乎此則此謂不行【施命不當於此故此命不得行】其以當不當也不當而亂也【教命不當而自以為當者彌不當也故當曰其以當不當也以其命之不當故羣物不應勢其命矣以不當應物之不當命而勢位以威之則天下皆以不當為當所以又亂亂之巳矣】故彼彼當乎彼則唯乎彼其謂行彼此此當乎此則唯乎此其謂行此其以當而當也以當而當正也【施命於彼此而當彼此之名實故皆應而命行若夫以當則天下自正】故彼彼止於彼此此止於此可【彼名止於彼實而此名止於此實彼此名實不相濫故曰可】彼此而彼且此此彼而此且彼不可【或以彼名濫於此實而謂彼且與此相類或以此名濫於彼實而謂此且與彼相同故皆不可】夫名實謂也知此之非此也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大名所以希實也故衆政之與實賞刑名當其實乃善也假令知此之大功非此人之功也知此之小功不足在此之可賞也則皆不命賞矣假令知彼之大罪非彼人之罪也知彼之小罪不足在彼之可罰也則皆不命罰矣】至矣哉古之明王審其名實慎其所謂至矣哉古之明王【公孫龍之作論也假物為辯以敷王道之至大者也夫王道之所謂大者莫大於正名實也仲尼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然則名號器實聖人之所重慎之者也名者名於事物以施教者也實者實於事物以成教者也夫名非物也而物無名則無以自通矣物非名也而名無物則無以自明矣是以名因實而立實由名以通故名當於實則名教大行實功大舉王道所以配天而大者也是以古之明王審其名實而慎其施行者也】
公孫龍子